何世进
在林林总总的审美体验中,独享一份改革开放赐予我的永不衰败的艺术青春——四十年的青春再造
改革开放之初,我已年近不惑,但我依然那么喜气洋洋、劲酣气足地用不再年轻的生命谱写改革开放灿烂的乐章。
我爱吟唱苏东坡启迪灵智的诗句:“谁道人生无再少,门前流水尚能西。”
改革开放赋予我的乐章是那样的急管繁弦、五彩缤纷,值得用毕生的精力去谱写。
何世进近照
何世进著书《求索》
壹
改革开放初期,我有了站立三尺讲台人民教师的尊严,经济生活环境也日益改善。尽管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只能十几户人共用一根自来水管,在周末1000多师生聚集操场,争相观赏16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播映的电视连续剧,一家六口挤住两间平房,但是无论大人小孩已衣暖饭饱、生活无忧,祈盼的是儿女品学兼优、成才立业。我已从乡下中学调县完中担任高三年级语文教师,以其一年比一年更好的高考成绩深得领导的信任和学生、家长的喜爱。
改革开放的时代浪潮日夜不息地扑击心扉,我逐渐变得不安于现状,扪心自问:教高中毕业班,高考能够让学生获取优异成绩,算是自我实现了么?否,最多只能算是实现了尊重需求。我虽年近四十尚有潜力可供开发。我读中学便产生了当作家的梦想,且进大学读的是中文系,具备一定的文化功底。于是,我尝试搞业余创作。有幸于1982年10月在《四川文学》发表的短篇小说《阳雀声声》(与黄立新合作),次月便被更具影响力的《新华文摘》转载,由此我惊喜地看到尚有文学的智慧潜能可供开掘,便于第二年(1983年)以优异成绩送走又一个毕业班之时,大胆闯入当时的开江县委书记办公室向李长柱书记提出请求:很想后半辈子致力于专业文学创作。万万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几经周折,我终于在县文教局新设的文学创作员岗位上班了。当上文学创作员,就应该立足于全县1033平方公里的土地,向陕西作家柳青学习,执著于吾乡吾土,从中吸取生活养料。在阅读经典名著、握笔写作之余,便是走乡串户,与乡村干部、农民兄弟交朋友。
开江的文学氛围也很浓厚,1985年首先由李明武、黄良鉴老师发起成立开中新星文学社,继而全县各中小学纷纷响应,先后成立了10多个校园文学社,社员多达1000余人。在县城、在区乡,一些文学爱好者也三五一伙地集结起来,文学队伍日益壮大。这离不开历届县委县府领导的重视与扶持。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县长、县委书记冉德玉和县人大主任何恩荣,到九十年代、新世纪初的县委领导,几乎无一不热情扶持文学创作。自1999年成立开江县作家协会以来,一年一度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都要郑重地将 “打造开江作家群品牌”纳入工作安排,迄今全县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8名(包括开江籍在外工作人员),省作家协会会员19名,市作协会员40多名,县作协会员300余名。一支生机勃勃、日益壮大的文学团队在家乡已经形成。
贰
在漫长而又艰辛的文学征途上,我既获取了不少成果,也遭遇到了严重的挫折。2005年9月下旬,刚从北京的一个文学盛会获奖归来,我因劳累过度突然爆发胆结石。在县内施行保守疗法后,去市里的医院做切除手术。待伤口基本愈合,准备出院的头天晚上又突发脑梗塞,左手左脚偏瘫。我兀自嗟叹:可怜我才66岁,就这么甘心死在医院里么?不,绝不能屈服于命运,我还有文学著作要写!
感谢女儿、妻子和亲友,我被迅速转入市二医院精心治疗,渐能跛足而行。待病体稍愈,文学创作的欲求又蠢蠢欲动。在县作协秘书长林佐成护佑下,我一次再次下乡采访。为撰写反映新农村生活的电影剧本,林佐成陪伴我,去孙家沟采访千头养猪场,出租车司机开至山脚下再不愿开。进退两难中,林佐成背着我爬坡上坎,他累得两腿打颤,气喘吁吁,我既感动又难受,热泪直往肚里流。2008年我采访著名戏剧家何光表,撰写20多万字的长篇纪实文学《巴蜀奇才》,次年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。
2008年9月,我撰写并出版的《吴宓的情感世界》引起了中央电视台的关注,唐玲导演等一行4人专程来采访我,专题节目后来在中央一台播出,这又一次点燃了我的创作激情。紧接我花了一年多的工夫,撰成更为厚重、长达40多万字的《吴宓的后半生》,由中国国际文化出版社出版。
叁
话及近四年来我与乐山作家、画家、书法摄影家的情谊,堪称人生暮年的青春再造。王勃《滕王阁序》咏唱:“高朋满座,胜友如云。”我这些年在三江环抱的文化名城乐山市,与文友频频聚会,十天半个月一次,每次不下二三十人,文友们的创作热情似环抱乐山的三江潮水,日益奔腾不息。
我与乐山文友的密切交往中,深切地感知改革开放为全国人民,特别是像我这样七老八十的垂垂老者赐予了亘古未有的幸福、和乐与安康。我已患脑梗塞后遗症整整十三年,而未痴未呆,天天写作,不时引爆灵感,除左手左脚不灵便,出门走路要老伴牵扶,其他与正常人无异。家庭和睦温馨,家中常有文友前来促膝交谈,我的思维情感也因此而愈激发愈灵活——这不失为防治老年痴呆症的灵丹妙方。
伴随改革开放四十年,我文学生涯又一重大收益是悟性与时俱进,持续增长,更多的是体味到文学情谊的纯洁、持久与厚重。陈毅元帅诗云:“要知松高洁,待到雪化时。”我的一些文友像青松一样傲雪凌霜,笔直坚挺,又似雪中红梅芳香四溢,尤其在最感阴冷之时,援之以脉脉温情。文友们的交流、帮携,也使得这些年我不时拷问自己:为人行事做到了忠诚坦白、问心无愧么?即便有错,也能三省吾身。“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!”即便有时遭人误解,受到意外打击,我照样吃得下,睡得香。待到晨起早餐,又像农夫耕地一样勤奋写作,从而获得思接千载、神与物游、悦心悦意、怡志怡神的审美体验。在事事物物、零零总总的审美体验中,独享一份改革开放赐予我的永不衰败的艺术青春。
若问我在大众创新的时代洪流中,还能过上多少有滋有味的日月?我会莞尔一笑,坦然应答:人的寿命一半在生理的健康,还有更为重要的一半是精神心理、情感意绪。我而今享有比长辈更为优越的生活环境与医疗条件,大约可平心静气地再笔耕十年。去年回老家开江几次奔赴高山地区宝石镇,采访万亩银杏林,与十多个专业户和林业工作者结友交谈,撰写成长篇纪实文学《家乡的银杏林》初稿。银杏树是长生树,银杏叶片是医治心脑血管病的灵药。我将在撰写家乡十万亩长命树的来日征程中延年益寿。
待到九十高龄,回眸整整半个世纪的改革开放,那又是一番什么样的风景?
晚霞红似火,热血谱春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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