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都漆器时光打磨的美好
发布时间:2018/7/3 15:09:00  来源:四川农村日报    编辑:米强


杨莉工作照。


银杏蝉盘。


雕漆瓶嵌银盘龙凤二件套。


   杨不易 文/图

   成都爵版街,是繁华红星路背后的一条寂静小街。杨莉就住这条街的一个居民小区里。

   杨莉,从事成都漆艺四十余年,现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、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“成都漆艺”传习所所长、省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,擅长漆器、漆画设计制作及工笔画。她更像一个纯粹的艺术家,在寂寞之中打磨瑰丽的漆器精品,打磨坚持和梦想。

   壹
   奇彩之色:坚持传统工艺反复打磨

   西汉文学家扬雄在 《蜀都赋》中曾说:“雕镌扣器,百技千工”,就是对成都漆器的工艺和生产规模的生动描述。成都漆器工艺多达上千种,常用的有50多种。平常的一件漆器艺术品,前后制作工序多达70多道,简单的二三十道,因此制作周期极长,往往要半年左右才能完成一件作品。

   漆器的精美工艺,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积累的。成都漆器的工艺水平一直处于领先水平。在长沙马王堆汉墓等地,曾出土过汉代的精美漆器,上面常有铭文“成市草”“成都郡工官”等,可见成都漆器在汉代已经传播极远。而在成都的王建墓,也曾出土大量华丽精美的漆器。杨莉的 《锡片蜂花仿古大方漆盒》就取材于王建墓出土的漆器作品。

   “成都漆器曾十分辉煌。像民国时期,成都就有科甲巷、小科甲巷、太平街三条街专门生产经营成都漆器。”杨莉说,在上世纪80年代,更是成都漆器风行的黄金时代,不但被陈列于人民大会堂,还被国家作为外交礼品赠送给外国友人。

   成都漆器工艺十分繁多,以雕花填彩、银片丝光和拉线针刻最有特色,薄料、研磨彩绘、填漆、刻漆、镶嵌等,无不需要道道精心打磨。繁多的工序中,都需要作者微妙的精准掌握,任何一个程序出错,都将让作品付之一炬。像漆性比较难把握。涂漆后,如果遇上干风天,漆不易干,而遇到下雨天,却又干得快,如果不及时调整,就可能返工。”被干风吹过的漆,里面可能一直是稀的,而在雨天则干得快会起皱,涂漆要看天色。而贴金箔更需要掌握漆性,贴得时间太早没有光泽,贴得太晚又贴不上……

   杨莉曾经制作雕漆隐花《昆虫乐园》花瓶,其以楠木为胎,底灰为三灰三磨,髹以数层黑推光漆,再用雕刻的装饰手法雕出梨花,再以银箔衬底,上涂数层透明漆,打磨后与黑漆齐平,显出透明漆最为精美的琥珀色及金边,经反复多次清光、抛光、开漆,使其光亮透水。再用真金勾帖出花蕊,用堆漆的装饰手法堆出各种小昆虫……如此反复打磨出来的作品,不但十分耐看,而且光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好,越发透亮迷人。

   从事漆艺四十多年来,杨莉在传统基础上改进了新工艺。但她一直坚持的原则,就是用野生漆不用化学漆。“化学漆制作工期短,但时间一长就会开裂、脱层。野生漆作品才是真正可以传世的!”成都漆器的奇彩之色,是传统手工艺的反复打磨,远非现代机器所能代替。

   贰
   寂寞之刀:10余年完成《红楼十二金钗图》

   杨莉家客厅博古架上,摆放了她的数十件漆器作品,雕漆隐花《昆虫乐园》花瓶、锡片蜂花仿古大方漆盒、隐红百蝶漆瓶、蛋壳镶嵌银杏蝉套二异形漆盘……连沙发墙上,也挂着精美的漆画。

   9年之后,再次穿过熟悉的街巷,来到杨莉的家。一切如昨。隐有不同的是,杨莉和我在客厅聊天时,她的儿子兼徒弟郑恩,则坐在当年杨莉的工作台前,精心打磨着手中的漆器。

   2009年秋天,第一次到杨莉家时,就被设在卧室阳台上的工作台所震撼。工作台是一张古旧的大木桌,一盏落地台灯伸着长臂照在桌上。窗外,竟是邻楼的一堵水泥灰墙。没有市声的打扰,没有繁花绿叶的纷乱,独坐窗前的杨莉,是怎样的心无旁骛?

   那时候,杨莉正在进行的作品,是一套《红楼十二金钗图》的漆画挂屏。她每天坐在窗前,在十二块用传统手法反复打磨、抛光而成的黑漆板上,用手中粗、中、细三种拉刀拉出人物线条,用钢针刻出衣物纹饰……黛玉、元春、李纨这些虚构的古代女子,在她的手中重新鲜活起来。

   直到2017年,作品才全部完成,前后历时十余年。如今,它们就像12位静静等待约会的美人,被摆放在家里的过道旁,夺人心魄。2018年4月,杨莉被中国轻工联合会评为第七届“中国工艺美术大师”,《红楼十二金钗图》漆画挂屏是其主要参评作品。

   杨莉还有一个名字,叫伊尔根觉罗·尔倩,她是满族正蓝旗人,从小喜欢画画。1974年,凭着扎实的美术功底,杨莉如愿进了成都漆器厂。进厂后,杨莉师从陈春和、余书云、张福清等漆艺工艺大师,进步很快,从设计、制胎到雕刻等所有工艺,她都烂熟于胸,甚至连制漆、沥漆的工艺都会。

   当时,杨莉的创作条件非常艰苦。由于房子窄,她曾在楼顶用保丽板搭了个20平方米的小房间,专门用来创作,冬天冷,夏天热。这个小房间还被记者偶然拍到,作为“违章建筑”的典型登在报上,差点被有关部门强制拆掉,后来美术家协会开了证明,才算“逃过一劫”。

   1994年,杨莉离开漆器厂,白天去公司做广告设计,晚上回家搞创作,境界不断提高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,杨莉终有所成。作品大幅漆画《珙桐白鹇》挂在了人民大会堂四川厅,并多次获得各类奖项。

   在创作上,杨莉一直走精品路线,推崇由一个人独立完成从设计到制作的所有工序。远离了工厂的流水线,又极擅绘画,杨莉的作品显示出更多的个人风格,艺术特点更为鲜明。

   但是,这条路,显然比流水化生产更寂寞、更孤独。

   叁
   传承之路:惟愿成都漆器香火不断

   2002年,杨莉开始自费带徒弟,后来又在成都特殊教育学校职高部培养了一批漆艺学生。杨莉会教授徒弟们学习漆艺设计创作、漆工、装饰、清抛光等漆艺的全部过程,希望带出强于自己的弟子来。

   成都漆器必须使用野生漆树产的生漆。在大邑县的深山里,以前常有漆农爬上10多米高的漆树上去割漆,百刀一斤漆,每棵树一次最多得漆二三两,十分宝贵。也是这个生漆,使很多希望学习漆艺的人畏难而退。初次接触没有干的生漆,多数人都会生“漆痱子”,奇痒且痛,甚至可能大如包块而流脓。

   也因此,坚持学做漆艺的人不多,但在坚持下来的学生中,有不少已学有所成,有的甚至有了自己的漆艺工作室。

   这些年,杨莉的儿子郑恩和儿媳妇周蓉,也开始参与漆艺事业,在成都文殊坊开设了一家工作室,从制作到销售都参与,甚至进行网上推广。为了跟当下生活相融合,还开始尝试设计制作诸如手镯、吊坠等漆艺饰品,颇受年轻人的欢迎。

   “只靠我这样每年做两三件精品,成都漆艺是很难重新振兴的,所以我要尽量多带学生。”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杨莉,感觉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,希望成都漆器终有一天可以摆脱窘境,重新振兴。